简评：“翻转课堂”与“在线教育” - 通儒院教学论坛

　　去年（2012年）一些美国在线教育创业公司融资成功之后，明显感受到了各界人士对在线教育的关注。不过，在线教育是互联网应用的深水区，需要真正去剖析教育过程本身，理解教育行业的特点和结构，才能更深刻地理解在线教育如何颠覆传统教育。

　　在线教育对教育的改变，不是简单的替代课堂的教学和老师的作用，而是拆解教学过程的结构，重新定义教学过程中各个组成部分的功能，重新理解老师在教学过程中的作用。这个新的教学过程或模式，就是 Flipped Class - 翻转式课堂教学模式。

　　在线教育首先是教育，其次才是在线。要理解在线教育如何去改变教育，需要从根本上去理解教育作为一个产品或服务到底是什么。美国教育心理学家 Benjamin Samuel Bloom 把认知领域的教育目标分为 6 个层次：基本知识 (Knowledge)、理解 (Comprehension)、应用 (Application)、分析 (Analysis)、综合 (Synthesis)、评价 (Evaluation)。也就是说，任何一门学科或技能的教学，都需要让学生达到对这 6 个层面，或者至少要达到对前 3 个层面的掌握。

　　在传统教学中，这个教育目标的实现，完全依赖于课堂上的老师。这个带来诸多的问题，如高水平老师的欠缺导致教学水平的参差不齐。教育作为一项产品服务，大部分是一个黑箱，这个箱子里发生了什么，没有有效的管理。能否达到预期的教育目的，很大程度上是靠运气：是否遇到了一个合适的老师。

　　在线教育的成功，绝不是简单地把课堂复制到网上，而是需要我们更深入地去分析这些教育目标，理解在线教育在哪些方面能够对教育带来根本性的影响，如何对教学模式做结构性的改变，从本质上提高教学效果。

　　总的来讲，互联网对教育的影响有 2 个方面：优质教育资源的整合和学习数据的分析(过程性评估)。下面简单讨论一下这些对上节中教育目标的实现有什么样的意义。

　　MOOC 的本质是对优质教育资源的整合，能让所有的人来分享；这是 Udacity、Coursera、Khan Academy、以及各个名校的公开课等的基本模式。但是，从教育目标的角度去理解，MOOC 最多只能做到 Knowledge 和 Comprehension 两个层面。

　　这个方面在国内受关注的程度似乎不多，但在过去 2 年里，美国有很多做这方面的创业公司得到了相当规模的投资，而且比 MOOC 更加实在，其中包括 Knewton、getClever、Education Elements 等。Khan Academy 也有这部分的功能。

　　学习数据分析的意义在于对学生学习情况的精确的、个性化的了解，发现学生在 Knowledge 和 Comprehension 方面掌握不够的地方，为下一步的教学提供依据。

　　上述 2 个方面，自然地带来了一个新的教学模式：The Flipped Class Model(翻转式课堂教学模式)。这个新教学模式的一个典型的流程是：线上学习、线上练习、学习系统分析学习数据、老师辅导。

　　其中，线上学习部分相当于是 MOOC 的课程，完成教育目标中的 Knowledge 和 Comprehension 部分。线上练习给学生提供有限制的 Application 的环境，引导学生在应用中去更好地理解所学内容。在这同时，学习数据分析系统分析学生练习的数据，诊断学生对所学内容掌握不够的地方。老师辅导，既可以是线上，也可以是线下，其作用是，一方面答疑解惑，一方面深化学生对 Application 部分的掌握。

　　从教学的角度，这个模式在解决了规模化教学的同时，在更高的一个层面让教育回归到个性化教学。MOOC，解决了规模化教学的问题；学习数据分析，准确定位学生学习中的问题；辅导老师，根据数据分析的结果，对每个学生都有准确的了解，从而有了因材施教的可能。

　　从商业的角度，这个教学模式，解决了教育行业中在规模化扩展中遇到的教学和管理问题。这个模式本质上把面授老师变成了辅导老师，教学质量不再依赖老师的水平，大部分依赖 MOOC 的质量和学习数据的分析。

　　这个模式不是简单地取代课堂面授，而是从结构上拆解了过去是黑箱的教学过程，在利用在线教育进行规模化教学的同时，也从根本上改变了面授的内容。把传统的课堂从一个单向的知识传授改变成了老师与学生、学生与学生之间的互动。另一个方面，其实际意义是把大部分的面授老师变成了辅导员。

　　简单分析或评价一下一些过去几年中比较突出的美国在线教育企业的商业模型，可以看到他们自觉地或不自觉地都在应用 The Flipped Class Model，都在成为新的教学过程中的一个部分。

　　Khan Academy 的模式，看似是一个 MOOC 模式，其实是一个典型的 Flipped Class 模式：Watch、Practice、Coach。Coach 可能就是学校的老师。根据他们自己提供的数据，有 15,000 个班级在用他们的网站实施 Flipped Class 教学模式。

　　简单的 MOOC 既不是一个完整的教育模式，也缺乏对学习者的驱动。与 Khan Academy 一样，Udacity 和 Cousera 都对 MOOC 做了改良，在在线课件中融入大量的 Quiz 和其他练习。另外一方面，Udacity 和 Cousera 在需求与传统大学的合作，在寻求传统大学承认他们的学分之外，如何影响传统大学的模型，值得大家观察。

　　这几家公司都是提供数据整合和分析解决方案给大学、中小学等教育服务机构，帮助用户从传统的教学模式过渡到 Flipped Class。比如说 Knewton 提供基于知识点的个性化学习管理平台，跟踪学生学习的过程，分析学生对学习内容掌握的情况，供老师在面授时参考。

　　这是一个更值得关注的公司，也是最具创新的公司。他们在用 Flipped Class 模式，去创建一个流的大学，彻底改变大学的模式。他们有校园，但是跟传统的校园不一样，分散在世界各地，提供老师与学生、学生与学生交流的场所。

　　他们获得了硅谷一流 VC 的一笔最大额的种子投资 2500 万美元，并吸引到原财务部长与哈佛大学校长 Larry Summers 和原美国参议员 Bob Kerry 的支持。

　　在线教育其实一直在教育行业内部改变着教育。不过，创业者和 VC 真正关注的是一个亿级在线教育企业的创业机会。教育是一个巨大的行业，另一方面，教育是每个国家的基础行业，更带有公共服务的意义，使在线教育创业的机会变得特别。

　　简单地分类，在线教育企业可以分为技术提供商、内容提供商和教育服务提供商。在美国，大部分的在线教育企业或机构，都是作为前 2 种出现的，如 Khan Academy、Udacity 和 Cousera。他们更多的是提供技术和内容，给传统的教育服务机构，作为整个教育方案的一部分。

　　教育行业中更大的机会在教育服务领域。教育消费者，购买的是最后的结果，可能表现为学位、考试成绩等。教育服务机构，需要对最后的结果负责任。美国现有的教育服务体系相对比较完善，Udacity 和 Cousera 等在线教育企业都不可避免地会选择与现有的教育服务体系嫁接，能否成为一个巨大的企业，都有很大的不确定性。这是为什么 Minerva Project 更值得关注，他们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定位为一个未来的大学，定位为一个教育服务机构。

　　与中国不同，美国教育虽然也面临着各种问题，但其教育服务体系仍然比较完善和系统。而国内的教育体系则相对比较不适应社会的发展。在体制之外，存在着巨大的教育服务需求，所以会出现新东方、学而思、学大等上市公司。国内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教育资源短缺，老师水平参差不齐，边远地区老师极为缺乏等国情，在理论上，都为国内在线教育提供了更大的机遇。

　　另一方面，国内的教育消费多与应试有关，尤其是中小学课外辅导，是美国没有的一个市场，而且规模巨大。应试本身并没有错，成绩的高低大部分情况下的确反应了能力的高低。问题在于传统的教学过程是填鸭式的，既低效又磨灭了学生的思考能力。如何能够改革教学模式，提供一个高效、启发式的教学模式，是国内在线教育的一个方向。

　　Flpped Class Model 提供了一个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一方面利用互联网整合优质的教育资源；另一方面，利用互联网整合各地的老师，提供有效的辅导；两者结合，极大地提高了教育效果，提供了一个完整的可管理的教育服务解决方案。

　　不论是为体制内教育服务机构提供在线教育技术和内容服务，还是在体制外教育培训市场提供一个基于 Flipped Class Model 的教育服务，在中国，都有巨大的想象空间。

　　去年这篇文章出来的时候，正是Edx一周年的时候。随着北大、清华加入Edx以及清华与Coursera的合作，国内关于MOOC的呼声和研究开始风起云涌。究其原因有两个最主要的：

首先，MOOC能带来大量的资金投入，而资金是教育研究最为重要的资源，也是最为重要的吸引力。但是，客观的将目前为止，非营利的私人机构以及营利性的私人公司很少接触大学的在线课程，主要还是培训类的以及中小学应试类的课程，因为这些课程能够带来直接的经济效益。所以，MOOC本身，作为一种技术而言，推广的力度主要看后面的力度和目的，当然，即使是公立学校或者非营利组织来推广MOOC我们也必须小心谨慎。

　　其次，因为北大、清华的盲目加入，而这两所学校在中国具有比较高的声誉，因此必然引起盲目的风潮。之所以所盲目，并非出于其他的目的，而是从清华大学与Coursera的合作就可以明显的看出来，在没有研究清楚MOOC背后的“推手”，以及MOOC模式和其他教育模式之间的区别与目的的时候，就盲目的合作，最终可怜的后果可能就是“独立学院”这样的奇葩产物。这都是双方合作主体目标的差异导致的。

　　所以，MOOC的推广与否，其实原则很简单，一方面，我们需要MOOC来干什么，一定是目标驱动；第二，MOOC的这种形式与理念，是否存在可以替代的方式；第三，我个人认为最重要的，我们现行的教育是否具备了MOOC的条件与基础。一句话，MOOC之于中国教育，到底是“锦上添花”，“围魏救赵”，还是“舍本逐末”？